星期五, 7月 08, 2011

爬山未歸困山區的自我記錄

http://udn.com/NEWS/SOCIETY/BREAKINGNEWS2/6442149.shtml

烏來紅河谷登山失聯當事人XXX先生的紀錄


我,男性171cm 85kg 55歲有痛風病例,
長期服用降尿酸的藥,其餘身體狀況
一切良好。

退休這半年,每天沿河堤做100分鐘的步行活動。
紅河谷步道我走過無數次,每次都是走過工寮
到達加九寮溪邊,休息一下就回頭,我一直想
有一天要從熊空越嶺紅河谷,這次想先從
紅河谷走到涼亭格,下一次就從熊空走來紅河谷。


7月5日這一天,我早上7點20分鐘出門,前一晚我上網看一下路線圖,
沒有列印出來,鑄成大錯。

我的背包裡有一把開山刀,一把鋸子,一支摺疊傘,一罐防蚊液,一件風衣,
四罐保特瓶共4千cc的水,(因為想鍛鍊體能,多帶一些水增加背包重量)
一個飯糰,一包王子麵,腰間還掛著一把多功能折疊刀,背包不平我又多
塞了一個30平方cm的泡棉地墊,這些裝備幫我渡過這兩天的危機。

我少帶一個哨子,一支手電筒,一個打火機,否則當晚就可獲救。


越過工寮到達溪邊後,涉過溪水繼續往前走,小徑叉路開始多起來,我看到
一個路標往涼亭格3分鐘,可是我走了半小時仍找不到涼亭格基點,似乎
迷路了,我開始在樹上刻記號,沿路撒一些碎紙,折斷一些樹枝,並打
一通電話回去話家常,我想萬一迷路今天回不了家,家人報案可依據通聯
查出我在哪裡(結果定位我在坪林,警察認為不準,沒有往那方向去找),
這時才上午11點20分左右。

我想原路回去,可是先前做的記號也找不到了,真的是歧路亡羊,我看到一個
路標往工寮90分鐘,我鬆了一口氣,應該沒問題了,為了減輕負擔,我喝了大量
的水,剩下2千cc。順著小徑望快走到溪谷,左側似乎看到一個屋頂,可是沒有
可以到達那個看似工寮屋頂的叉路啊,我走下溪谷往上看,決定再往上爬,
真的有看到屋頂。

可是在叢林裡鑽來鑽去仍到達不了工寮,而且遺失了手錶,更讓我驚嚇的是手機
不知為何沒有畫面了,我出門前手機有用夾鏈袋裝起來防潮,但現在夾鏈袋裂開,
不知是沒電還是浸水了。

在山林裡待個幾晚沒有問題,但沒先報備未歸,家人一定會擔心的,我決定再往
下走水路脫困,從上午到現在估計有五六個小時沒休息了,筋疲力盡,遇到短急流
小瀑布,實在沒體力再往山上爬,心想背包裡有三個空寶特瓶及一個泡棉地墊
可充當救生衣,就讓溪水直接往下游沖。

後來下了些雨,感覺溪水上漲,於是只好往山坡爬,始終找不到步道,這時天
快黑了,研判夏天這時應是晚上七點左右,我對今天回家已絕望了,在半山腰佈滿
荊棘及螞蝗的叢林裡,我在一棵小樹的上頭(避免晚上滑落)鋪下那塊泡棉地墊,
撐起雨傘以免樹葉、露水或昆蟲落在臉上,上半身蓋上風衣全身噴上防蚊液,
拿起王子麵咬了一口,再喝些水,這時只剩500cc的水了,剛才在溪邊沒有
多裝些溪水實在不對。

天色已全暗,我知這時家人一定非常著急,雖然累癱了(已約有八九個小時上上下下
尋路都沒休息) ,但一直睡不著覺,等待天亮。

叢林裡黑漆漆,只看到螢火蟲,幾個鐘頭後,對岸溪邊出現燈光,我以為是熊空
越嶺紅河谷的登山客,我大聲喊叫對方沒聽到,隨後燈光也消失在林裡了,
我後來才知家人報案後當晚9點烏來這邊迅速組成搜救隊走了七個小時到三峽了,
我當時若有哨子,手電筒,打火機就好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大概是早上五點,我立刻收拾東西繼續找路,出發前先吃
一口王子麵再喝些水,水已剩不多了。

有些小徑走到後來就沒路,鑽來鑽去始終走不出去,我開始在吸樹葉上的露水了,
隨著太陽上升,露水蒸發掉,我用寶特瓶裝了尿,後來想到我有痛風,尿酸高
不能喝,於是又倒掉。

聽到直升機的聲音,不久出現在我的頭上,我拼命的搖樹,
用多功能刀反光,它飛太高了,沒有看到,接連出現幾次,我想等我耗盡體力
爬到山頭,它也飛走,而我已沒水喝了,我決定下殺到溪邊取水走水路脫困,
靠著那把銳利的多功能刀,一路用它割繩索的部分切斷絆人的樹藤,來到碎石坡,
我雙腿已撐不住了,索性躺下來滑降下去。

快到溪邊一塊空地,先前有人露營,遺留一張殘破的鋁箔保溫紙,我把它放進背包
直升機再來時可用它揮舞,或仍須再度過一晚時用來保溫。

終於來到溪邊了,我趴下喝足了水,採了一些
嫩山蘇葉囫圇吞進去,開始往下游行進,體力已耗盡,有時摔倒了乾脆直接
躺在水裡休息一下,想到家人正在擔憂,連忙又起身往下游走,
我自己預估傍晚前應可脫困。

太陽在約95度的地方我判斷是中午一點左右,前面一塊巨石擋路,我爬到上頭要
往下滑,眼前出現兩位年輕人-賴曉武及 張景昇 先生,我問他們是來溯溪的嗎?
他們反問我是不是昨天迷路的,因為在山下已聽到這件事了,然後跑過來攙扶我,
接著遞三明治及飲料給我,又煮泡麵給我吃,我跟他們借手機打回家,
結果山區無訊號。

 張景昇 先生又把他的溯溪鞋脫下給我穿,自己打赤腳,準備護送我下山,
這時三位搜救隊員也從巨石那邊出現了,他們要聯絡其他不同點的搜救隊員會合,
無線電在溪谷也無法通信,於是我們就趕快行進,走了一段水路開始向上往步道走,
我筋疲力盡,氣喘如牛,這幾位先生很有耐心地的攙扶我,給我打氣,到了上面
步道,無線電已可收到訊號,這時是下午二點多,連絡後各個點的搜救隊員
陸續出現會合,共有十幾位警消山青山難救援協會及兩隻搜救犬。眼前接著出現
內人,兒子及兩位妻弟,內人激動地感謝這幾位恩人,(其中幾位昨晚搜山七小時,
早上又繼續參與搜救行動)一邊連罵我浪費國家資源社會成本,我無言以對。

救護車已在登山口等我了,送到新店慈濟醫院,檢查結果,因運動過度造成
橫紋肌溶解,腎衰竭,肝受損,指數高達四萬,尿酸指數高達12

在醫生及護士們的細心照料下,第八天腎臟指數已降為五百,可以出院了,出院前先
拔掉一顆壞死的腳大拇指指甲,另一顆回家時自行脫落,因為連兩天穿泡水的鞋子
晚上休息怕突發狀況鞋子也沒脫,以致這種狀況,不過這只是腳指甲,不是腳趾頭
沒甚麼大不了。在醫院時隔壁病床是一位登山摔斷腿的先生,那兩天我滑倒頭部
撞到溪石兩次,眼睛插進樹枝,土地公保佑,幸好都沒事,我獨自登山,
萬一受傷那就慘了。

躺在病床,回想起來,我是涉溪來到這邊的,回家的路在對岸,我是怎麼了?
只因一個往工寮90分鐘的路標及看似屋頂的幻影(第二天在不同的地方陽光
照在香蕉葉上也有類似的錯覺) ,一直在這邊打轉,也許是怕家人擔心因而
心急失去了理智?這條命真的是撿回來的,每想到這麼多不認識的人熱心的幫助我,
我就熱淚盈眶,內人及兩個孩子那兩天也都有同事及同學投入幫忙,
新北市議員 王建章 先生也積極協助聯絡。

我以親身經歷要兩個孩子以後也要盡力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深刻的體驗到,就算短程的登山,裝備仍需帶齊,而且不可單獨登山,
萬一迷路,找一空曠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天上有直升機時地面搜救
也在進行了,可不停吹哨子呼救。

目前被內人禁足,不准再到野外活動,雖然獲救脫困,人生也由彩色變黑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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